爸，我是个卖药哒

专栏作者/Chenlia

一个医药行业的小学生。

你有没有想过，你的父亲期望你有怎样的一生？

当我思考这个问题时，我离开家独立生活已经很久了。在外的日子，已经远远超过了在家的时光。

我的父亲是学机械的，他和机械打了一辈子交道。他的身上有种他那个时代的特色。他不善言辞，专注，对技术执着。他曾经想我长大了也学和技术相关的专业，长大了能靠自己的能力养家糊口。

对于一辈子跟机械打交道的父亲而言，他从小被教育“学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也不怕”，在他经历了中国最动荡的时代后，他更坚定了一个人有一技之长才是安身立命之道的想法。但离开家门的我，他鞭长莫及。

我在异乡开始了我的卖药生活。

最初，我曾常常被老板们认为“不适合做销售”。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，我有多像父亲。父亲不善言辞，所以我也不可能口吐莲花。这对要求察言观色，临机应变的销售工作可是致命的。比如：在客户和老板面前“接话”，别人张嘴就来。我却常常没有反应。我经常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，自己复盘，一句句回忆做笔记，反省下次怎么做比较好……职场之初，遇到“着急销量”的公司，等不急我成长，就直接劝我走人了……

从小见到父母远离亲人在异乡奋斗，“报喜不报忧”已潜移默化。离家在外，不如意常八九。出了事情得自己想办法扛，不开心得自己消化。

压力大的时候，医院拜访前必须听相声。因为要利用路上的一个多小时调整自己的状态。有时候做梦都梦到自己在拜访客户，跟客户在讨论，脑子里像演电影镜头般，一个又一个……也曾陪客户喝酒，吐得山呼海啸……我不会跟家人说。

某种意义上，我觉得销售工作是孤独的。

不仅仅工作时间上不存在朝九晚五的规律。用披星戴月来形容也毫不为过。即便偶有Teambuding，拓展，年会，嗨完后还是得是医院，陌生的客户去拿销量。即使是处于维护期的客户，也会因为各种公司内外的事情影响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。当业绩好的时候，可以自嗨一下，嘚瑟一下，但幸福往往很短暂。

老话说得好：“若要人前显贵，必得人后受罪”。

偶尔回家，饭桌上，电视机前，父亲有时会突然忍不住问：“现在国家政策变了，你们卖药是不是不好卖了？”“你不要老是跳槽，如果能在一个地方干好，就在一个地方好好干”我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，问得烦了，就回“我们公司是正规公司，没影响”或者“你不懂，不用你操心”。然后……“你怎么这种态度”……

可能因为我说得太少。在做了一辈子技术工作的父亲看来，“销售”等同于“推销”。“销售”就是个“求人”的活儿。和他一辈子奉行“不求人”的心气是反的。记得有一次电话回家，和母亲聊天。母亲说“你爸现在变了，他对上门推销的人客气了”“为什么？”“他说我儿子也是搞销售的，我看着人家挨家挨户的推销，觉得太不容易了…..”

我在电话这头，眼眶湿润了。

于是，再回家，我开始跟父亲讲，我和卖保险的，还有那些上门推销不一样……“爸，医院。你看我们的客户是医生，医生是受过教育的，是讲理的。他们和卖保险还有那种推销的客户不一样…..”他不说话，似懂非懂的听着。父亲吃过很多苦头，他必然不会相信我把自己在外面世界的生活描绘得天花乱坠。

他只是选择了沉默。

我能感觉到，父亲隔着千山万水，在身后远远的望着我……他想准备好自己，随时成为我的依靠。

记得以前有个少数民族的故事，少年时期要求爬过一条沟，母亲沟的这头，牵到沟边，父亲站在沟的那头。这个仪式是说，告别母亲的怀抱，开始跟着父亲学以后生活用的本事。然后成年的时候由父亲领到沟边，沟的那头没有人。意思是说，你已成人，自己去闯世界吧。

可能从小习惯了看父亲在灯下加班，也知道他用自学改变自己命运的不公。我喜欢看父亲画机械图。在那个没有电脑制图的年代，他整幅图里几百根线条，虚的实的，画完居然不需修改。先是铅笔，再是各种描线的绘图笔，粗细不同，还有各种曲面，白纸黑字，像印刷品一样工整，真是一种震撼。他可能把图画到我心里去了。造就了我对设计的敏感，和处理枯燥技术资料的韧性。后来我遇到起点几乎为零基础的产品，无论是做销售还是做市场，我总想着要在一张白纸上找出产品的答案来。

我想我做事的样子应该跟他蛮像的。

他从小就在我心里定下了一个东西，叫“不取巧”叫“高标准”。所以我做销售期间，有的区域别人做不成我做能成。万一我说做不成，换人做也难成。我们投入的心力和精力，超过一般人付出。我探询自己适合做什么已经快20年了，至今没有答案。但是我觉得自己并不迷茫。因为这条路上隐隐有父亲的背影。就像他从小说的：“不投机取巧，凭真本事吃饭”。

这纷繁的世界，如白驹过隙，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。我和家人之间，就像放飞的风筝远离了大地。虽然，风筝越飞越高，越飞越远，但风筝手里牵着根细细的线，那是彼此的羁绊，牵挂，是对彼此安心的承诺。

爸爸，您在看我，也如我在看您。

我们的阅历虽然在平行的世界里，但心灵的窗户一直是连在一起的。

祝天下的父亲，父亲节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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